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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端侧身躺在床上.眼晴的余光虚弱的扫到天花板,苍白的白色.身下是大片的血,粘稠,腥味刺鼻,不过她好象没有嗅觉了.
想翻身,可不能动.这就是死亡吧.
小端以为在死亡面前会特别热爱生命.可是现在她根本不想生.为什么要生呢?当她再也找不到生的意义.后来她想到了她的父母,眼睛里滑出泪水.
小端开始回忆,虽然她根本不相信那些回忆.
记忆好象从三岁或者五岁开始.东北,日式房子,虚弱的母亲是教书先生.父亲在工厂工作,喜欢喝很多酒的老实人,哥哥是个不活泼但很能打架的男孩子.年少的哥哥出奇的好看.小端出奇的丑.
她记得母亲后来与她说,小时候,哥哥总是被父亲抱出炫耀,原因之一这是一个带把的,另一个呢,则是他的讨人喜欢,而她是个丫头,并且丑,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说有谁带没有记忆的她出去.
记忆都是犹新的东西.
学前,记忆里有三个故事.
1、她和哥哥在外面玩,临家要装修屋顶,熬了很大一锅臭油(东北叫臭油,其实就是沥青)哥哥蘸了一些在手上,在脑门上画了三个横杠,他问,妹妹,你看这样多威风。妹妹自然也喜欢威风,妹妹当时还穿着家里新给她买的花裙子,妹妹还想比哥哥威风。于是她蘸了满手的臭油,涂了整张脸。还有涂满新裙子。后来她只记得回家,那条新裙子再不能穿。妈妈打了他们谁,又或者是没打,就记不清了。
2、她和哥哥在外面玩,家的门前有一棵大桑树。可能是桑树。不知道这种树能不能在东北生长。她和哥哥比赛,谁能抓更多的虫子。然后他们把这些虫子统统拿回家。那时候妈妈正坐在床上做针线活。他们把虫子统统倒在妈妈身边。然后妈妈一边哭一边跑下地要打他们。
3、第三件好象是父亲与母亲吵架的事,她记不清了。
然后,上了小学。
小端不是聪明的孩子。二年级学珠算,她背不会口决。数学老师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,小端还记得她姓陈。她留小端中午不许回家,在办公室背口决。小端还是不会。她就找家长。父亲中午下班骑自行车急急赶来。陈老师说,这孩子可能脑子有问题。别让她学了吧。老实的父亲没有翻脸,但是脸色很不好看的和陈老师说,这孩子智力正常。小端在二年级的下学期数学考了满分。
然后,初中了。小端还是那么丑。小端的那个班的女生都不怎么好看,但是几乎都比小端好看。初中的小端象个男孩子。小端的学习时好时坏。最后没有考上重点高中。她上了护校。护校美女如云。小端更丑了。她已经习惯这么丑。丑又怎么样,她又没想吓别人。入学第一周的夜,她夜夜哭湿被子。不是因为别人太美,而是这个学校的旁边竟然有一所大学。她开始写日记,她日记里说大学里的树真绿,能滴出苦胆。
护校的小端是个让人厌烦的沉默的女生。除了语文老师其它学科的老师几乎叫不出她的名字。可是只在一年级的时候有语文课。后来的两年里,小端变成了一个透明人。虽然她在学校编辑部。虽然她写了很多字。可她还是一个透明人。
然后毕业了。同学分去了市里最大一家医院。到她这儿就没了名额。
然后到另一个城市。那一年她已经二十二岁。
曾经她到山里算命。有人说这一年她会碰到一个人。
可是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,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碰到算命先生说的那个人。那一年的十一或者是十二月,她认识了L。虽然现在那已经是不值一提的事情。她的记忆在那里不能开启。她想她是忘记了。
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城市,去了当年没有名额的那家医院。
工作琐碎无比。她天天盼望,出场车祸吧,她就能安心的休养生息。始终没有车祸,这让她很郁闷。
然后她开始觉得生存没有意义。并且不可遏止的这样认为,思维进入一个怪圈。
她讨厌安妮宝贝,但是看了她所有的文字。
她觉得死亡是最没有出息的事。而有一天她吃掉了家里所的药片。死亡一直没有发生。
有天,小端就侧躺在床上。手边好象有只锋利剪刀。
她觉得那把剪刀很漂亮。她就和它说话。她说,你说我为什么活着呢?剪刀是新的,映着小端已经不是特别丑的脸。小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是特别丑了。虽然还是一点不好看。小端说可能是自己看习惯了。可是剪刀不说话。
小端自言自语,我不活了吧。
然后,然后,然后
……
小端飘在天花板上,看到床上有一个不是特别丑的女孩子,身下一大片血迹,只是不知道伤到了哪里。 |